人物专访---郑曼莉“ 她的梅花,她的醉美”
“越剧剧目中,大多以小生小旦为主角,老生等行当只能充当扶持红花的绿叶。
2015-07-15 温州新壹周 浙江城市广播电视报温州广播电视台
“越剧剧目中,大多以小生小旦为主角,老生等行当只能充当扶持红花的绿叶。甘心当绿叶的演员不多,当得出色的更少,温州市越剧团国家一级演员郑曼莉就是这少数中的一个。她凭借着自己的出色表演,于2000年为温州赢得了第一个中国戏剧演员表演的最高荣誉——“中国戏剧梅花奖”。
须眉本是女儿身
大幕拉开,每次见到郑曼莉,她都会变成一个男人,或为人艳羡,或为人厌烦,或为人怜悯。也许并不一定喜欢她扮演的那个剧中人,但当大幕落下时,便欣然接受她塑造的那个人物,这就是彻底被她的演技与魅力感染、征服了。剧中人在剧本中的生命本来是静止的,是表演艺术家以自己的声音将其唤醒,在自己的形体中使其复活,在惟妙惟肖的表演中让“他”在“我”的主体中显形。
郑曼莉出生在中国戏剧的发祥地——南戏的故乡温州,这里的人似乎天生喜爱唱歌跳舞演戏,而且人才辈出。郑曼莉儿时就凭着天生的一条好嗓子和高挑的身材,轻松考进了有“艺术家摇篮”之称的温州市少艺校,成为首届毕业生。1977年,她从池渌老师那里得到讯息,考进温州市越剧团学馆,两年后正式进团成为一名越剧演员。
“在学馆里,我学的是花旦,进了团,我开始学小生,演出过王魁、陈琳、皇甫少华、张珍等多个小生角色,在舞台上,我总是入戏很深,少有忸怩女儿态,多有须眉阳刚气,观众开始认可我。1985年,因为音域、个子、形象的原因,我改演老生,《浮生恨》是第一个戏。领导和导演开始找我演老生时,我也有过犹豫,但我又想,戏曲里,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行当,剑走偏锋,也许能脱颖而出呢。”
于是郑曼莉挂上髯口,画上皱纹,改换了行当主攻老生。她做事比较一根筋,认准了的事就拼命去干。她向老一辈学,虚心请教团里的著名老生李香琴;她自己肯钻研,疯了似地想人物、理脉络、揣摩心理、设计动作……排戏一个夏天,人瘦了一圈,终于成功地把一个正直却专横、一心想子女有所成就偏又亲手制造了家庭悲剧的复杂形象呈现在舞台上。
“事实证明,我选择的这条路是对的。1994年,是我的转折点,首届中国小百花越剧节举行,我代表团里参演。现成老生剧目很少,我选择京剧《斩经堂》进行改编移植。吴汉这个角色的难度很大,内容上一直有争议,他的内心世界非常复杂。但我喜欢挑战,这个角色对表演者的气质、功架、身段、唱腔要求相当高,我就要迎难而上,结果这出戏让我夺得大赛的银奖。”
如果说《斩经堂》是郑曼莉在全国越剧界初次亮相的话,那么3年后,新编越剧《荆钗记》可以说是她艺术走向成熟,引起专家和观众的普遍关注和赞赏的标志。到了温州南戏新编系列工程又一重头戏《白兔记》,老生刘知远这个主要角色的任务自然落到她的头上。绿叶这回变成了红花,这是她出演老生行当以来的第一回,她也不负众望,拼尽全力塑造角色,并且凭借这个角色,荣获中国戏剧演员表演的最高荣誉——“中国戏剧梅花奖”。
功夫本来在诗外
舞台从来都是台上演员入戏,台下观众入情的所在。演员将自己的灵魂附着在角色身上,观众就寄情于台上这些活灵活现的人物中,为之流泪,为之欣喜……从郑曼莉飞扬而又明亮的眼神中闪过两个字:从容;从郑曼莉爽朗宽厚、带有磁性而更具魅力的唱腔中,传来两个字:磊落;从郑曼莉每一个华丽转身的洒脱甩袖中,留下两个字:大气。这就是一种经年累月的艺术修炼,终至炉火纯青的境地。
尽管郑曼莉是梅花奖获得者,但她依然秉持“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行当”的理念,尽心尽力甘当绿叶。她把每一个角色都当成自己的主角演,把每一个人物都当作新的挑战去承担,她演老父亲就是老父亲,演包公就是包公,入戏很深,以致于台下的观众经常会为角色打赌,因为实在太像了,太真了,他们根本看不出郑曼莉的女儿身。这就是郑曼莉的功夫所在、魅力所在。
“成功从来都是给有准备的人,有琢磨劲儿的人,有坚持的人。从学馆出来,我学小生,那时正值温州越剧鼎盛时期,团里每位老师的演出任务都很重,哪里有时间手把手教你,无论她们排戏还是演出,我就在边上学习。王凤鸣老师演一年的戏,我就跟着看一年,揣摩她的唱、做、念,揣摩她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不懂就虚心请教,这个过程也可以说是偷师的过程。越剧这个行当,有时候成功也不在你一个人,它是一个集体的成功,一个创作班子的成功,我的运气很好,遇到了好剧本,遇到了好导演,遇到了好搭档。”
郑曼莉感恩自己和翁焕新、杨小青等导演一起排戏的日子,她认为,一个好的导演,不仅能领着演员入戏,更能教会演员一种生活和工作的态度,那就是认真、刻苦、钻研,那就是讲规矩、懂尊重、会行当,做一行像一行。郑曼莉的履历很简单,她的一辈子都死心塌地给了越剧,无论越剧是否红火,无论越剧是否艰难,她都坚守越剧舞台。当年,学馆出来29人,后来就剩她一人还在舞台上演出,期间不是没有诱惑、没有困难,但她总是不息对越剧的痴情,不灭对舞台的留恋。
还我柔情还我美
郑曼莉在越剧舞台上坚守了37年,她拥有了自己的戏迷。很多年来,他们期待郑曼莉的每一次出场,期待着她“化身”的每一个新角色。无论是老态龙钟、舌尖心慈的老父,耿直感伤、愤世嫉俗的失意文人,蒙昧愚钝、淳朴生动的小人物……百人千面,栩栩如生。她把老生行当演活了,她把一切都奉献给了舞台。
“如果说一辈子演男人,我没有遗憾,这是假话。我是个女人,我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我爱他们。过去,我们的演出条件很差,铺盖要自己打,一下乡就是十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但我们出于热爱,出于喜欢,哪怕是跑龙套都开心,冬天再冷,就一条裤子,夏天再热,也穿体衫。我无怨无悔。现在,我到了退休的年龄,我就退了,我想把时间多留一点给自己的家庭,给自己的儿女。”
2013年,郑曼莉正式从越剧团退休,但其实她是退而不休,只要剧团有需要,她不提任何条件就出山。那一年,市里花大力气创作了大型越剧《大唐骊歌》,郑曼莉在里面出演了一位重要角色“武则天”,她一改老生形象,接受了新的挑战,旦角已经多少年没有接触,但少年时的训练,观摩他人时的谨记,还都在,都在她的心里。她在那次盛大演出中,获得了成功,获得了肯定,也了了她“还我女儿身”的心愿。
“我接触越剧,是从花旦开始,退出,是演一个女人中的女人结束,也算是一种慰藉吧。现在退休下来,我开始重拾自己的爱好,我喜欢做菜、饮咖啡、织毛衣,在我的小圈子里,还很有名气呢,有很多人过来订制。我用的毛线都是进口的,手感很好,我织的样式,都参考最时尚的,我乐在其中。”
郑曼莉的家里,操作台很宽大,摆满了她购入的各式各款咖啡机、榨汁机、面包机,来了人,她还会自己动手烧一桌可口的饭菜,所以她家经常是宾朋满座,其乐融融。她还有一间库房,三面墙做了隔断,摆满了她喜欢的色彩各异的意大利进口毛线,这是她目前钻研的方向。
但聊起越剧,她还是心心念念,毕竟越剧是她抹不去的挂念。两次去日本,她都会专门观摩“宝冢”演出,与越剧做比较;有好戏,她如今还会赶到外地捧场。越剧已经融进了她一生的生活,是离不开了,她醉心于兹,也美丽于兹。
文/周红